（一）

暮色漫过梧桐树梢时，林夏正站在咖啡馆的落地窗前整理新季的围巾。玻璃上凝结的水汽模糊了街角那家花店的霓虹招牌，她伸手擦拭时，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雾气。邻座的老式挂钟敲响八下，咖啡师推着餐车经过，车轮碾过地板发出熟悉的吱呀声。

（二）

程阳的黑色大衣肩头落满星子，他推门而入的瞬间，风铃在门框上撞出清越的声响。林夏下意识按住包带，直到看见他领口别着去年圣诞她送的银质雪花胸针。玻璃杯底残留的拿铁痕迹在暖光中泛着微黄，像极了他们第一次约会时打翻的咖啡渍。

（三）

"你终于舍得用现金支付了？"程阳的声音裹着笑意，从她身后的卡座传来。林夏转身时围巾滑落肩头，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月牙疤痕——那是五年前车祸留下的印记。程阳用纸巾轻轻替她擦拭，动作比当年替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还要轻三分。

（四）

点单时程阳的食指无意识摩挲着杯沿，这个习惯他在创业失败那阵子戒掉了。林夏注意到他无名指根的茧子，那是三年前她送他的手工皮具留下的痕迹。当他说起新公司的融资进展，喉结滚动时扯动到右耳后那道愈合的伤口，像极了当年她咬破他衬衫领口的模样。

（五）

雨滴突然砸在窗玻璃上，程阳起身关窗的动作让两人靠得太近。林夏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雪松香，和记忆中他书柜里那本《雪国》的扉页气息重叠。程阳的袖扣硌到她手腕内侧，那里还留着当年他扣错扣子时留下的红痕。

（六）

"原来你还在这里。"程阳把这句话咽了下去，转而递给她热可可。糖罐里最后一粒方糖在杯底旋转，像极了他们分手那晚在旋转餐厅看到的烟火。林夏的睫毛扫过杯壁凝结的水珠，突然想起那个雨夜他背她穿过三个街区去急诊室，雨水顺着他的驼色围巾滴在她后颈。

（七）

当街灯穿透雨幕在地面织出光网，程阳的伞骨突然倾斜。林夏下意识扶住他的胳膊，掌心触到他小臂上尚未消退的针孔——那是他最近开始健身留下的痕迹。梧桐叶在积水中旋出漩涡，倒映着他们交叠的影子，像极了大学时代在琴房里共同拉出的和弦。

（八）

"要喝杯咖啡吗？"程阳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，林夏看见他左手无名指戴着枚素圈戒指。街角花店的红玫瑰在夜色中灼灼如火，像极了他们初遇那天橱窗里那束被遗落的玫瑰。程阳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她的小腿，留下咖啡渍般的温度。

（九）

凌晨三点的便利店荧光灯管嗡嗡作响，程阳的喉结在吞咽时上下滚动。林夏的购物袋里装着两罐养胃茶，其中一罐印着他们共同喜欢的海浪图案。收银台旁的关东煮咕嘟作响，热气模糊了监控摄像头，也模糊了他们错身时擦过的侧脸。

（十）

末班地铁碾过铁轨的轰鸣中，程阳把围巾绕在她脖子上。林夏的体温透过羊毛织物传来，像极了那个雪夜他呵出的白气。车窗倒影里，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，在隧道尽头的光晕中渐渐重叠，如同被岁月揉皱又展平的信笺，最终在晨光中写下"原来你还在这里"的句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