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小满把褪色的红丝带系在窗台玻璃上时，月光正透过她家老式居民楼的铁艺栏杆，在水泥地上投下细碎的银斑。这是她第三次尝试在立冬前许下心愿，前两次分别想要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和一套水彩颜料，都被母亲用"等攒够钱再买"推搡着收了回去。此刻她蜷缩在霉味刺鼻的阁楼里，数着存折上仅剩的1872元存款，终于把目光投向了抽屉深处那张泛黄的明信片——巴黎埃菲尔铁塔下许愿的红丝带，是她在旅游杂志上抄录的地址。

凌晨四点，当第一班地铁碾过枕木时，林小满已经站在了北京西站自动售票机前。她把存折拍在玻璃屏幕上，手指悬在"到巴黎"的选项上方颤抖了整整三分钟。检票员第三次用对讲机催促时，她突然想起母亲今早塞给她的牛皮纸袋，里面装着用报纸裹了五层的旧棉袄和两个咸鸭蛋。在转机厅的长椅上，她撕开咸鸭蛋的塑料膜，蛋黄顺着指缝滴落在登机牌上，像枚未及凝固的琥珀。

巴黎的雨总带着铁锈味。林小满拖着23寸行李箱站在戴高乐机场时，手机屏幕亮起母亲发来的第27条未读消息："小满，你爸的肺结核复发了，医生说..."她把手机塞进背包最深处，转身钻进地铁5号线。当车厢广播开始用法语播报下一站"战神广场"时，她突然想起背包夹层里那张皱巴巴的明信片，背面用铅笔写着："在铁塔下捡到红丝带的人，会遇见改变命运的人。"

在蒙马特高地租住的阁楼里，林小满用三周时间走遍了巴黎每个地铁站。她白天在咖啡馆端盘子，晚上给中国游客当免费导游，用蹩脚的英语帮他们指路。有次被醉醺醺的游客泼了红酒，她蹲在塞纳河边用纸巾擦拭衬衫领口，突然发现水面倒映的铁塔比照片上矮了整整三层。手机在此时震动，母亲发来医院缴费单截图，最后一位数被红笔重重圈住。

圣诞前夜，林小满终于摸到了铁塔下的喷泉。她解开红丝带系在铁艺栏杆上，却发现丝带不知何时变成了母亲织的旧围巾。当第一颗烟花在夏乐宫广场绽开时，她跟着人群涌向观景台，却在人潮中与某个举着自拍杆的游客撞了个满怀。那人递来纸巾擦掉她脸上的彩妆，转身时露出半张熟悉的脸——竟是大学时退学的室友陈浩，此刻西装革履站在某跨国公司的展台前。

"你终于来了。"陈浩的中文带着刻意练习的腔调，"我投了你的创业计划书。"林小满低头看着丝带在风中飘动，突然发现铁塔基座上刻着一行小字："所有抵达都是新的出发。"她把丝带缠在陈浩的西装袖口，转身跑向地铁站。在即将关门的闸机前，她摸到口袋里母亲刚发的短信："肺结核稳定了，你爸说等春节回家给你带烤鸭。"

返程航班上，林小满把红丝带系在了舷窗边。云层翻涌时，她看见母亲站在老式居民楼的窗前，正用冻得通红的手指，把新织的围巾系在窗台玻璃上。机舱广播开始播放《玫瑰人生》，她突然明白，有些愿望的实现就像塞纳河的倒影，总要经过波折才能看清轮廓。当飞机掠过北京上空时，她把丝带轻轻抛向云层，听见母亲在视频电话里说："小满，明年立冬，我们一起去爬香山吧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