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未散时，护城河畔的柳条已垂落成帘。青石板路上泛着湿润的光，几个早起的老人坐在石阶上，竹笛在指间转了个圈，悠长的调子便顺着河风飘向城楼。这座被柳树缠绕了三百年的古城，此刻正用新抽的嫩芽在砖缝间写下春的注脚。

正午的日头晒软了柳叶，树影在斑驳的马路上织出流动的暗纹。茶馆檐角的铜铃被风撞得叮当响，穿汉服的姑娘举着油纸伞从柳荫下走过，伞骨上系着的铜钱叮咚作响，惊起几只白鹭掠过护城河。河岸边支着画架的青年突然停笔，他调色盘上的青绿山水正被柳色浸染得愈发鲜活，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笛声，像是谁把时光揉碎了撒在青石板上。

暮色四合时，柳梢头缀满星子般的露水。城隍庙前的戏台亮起灯笼，几个票友正在试腔，咿咿呀呀的昆曲混着笛声，惊飞了栖息在柳枝上的夜鹭。穿西装的年轻人举着手机拍下这幕，镜头里飞舞的柳絮与霓虹灯牌的光斑重叠，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竹笛的呜咽——是那位总坐在城楼石阶上的老人，他裹着褪色的蓝布衫，笛声里裹着三十年前守城士兵的号子。

春雨初霁的清晨，柳色愈发浓得化不开。老茶馆的掌柜掀开竹帘，看见柜台下压着半张泛黄信笺，墨迹未干的"柳笛"二字被雨水洇开。街角新开的书摊上，有人正翻阅《乐府杂录》，夹在书页间的竹笛谱被雨水打湿，谱面上浮起的墨痕竟与窗外飘落的柳叶影子重合。穿校服的中学生举着伞跑过，伞面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敲出断续的节奏，像极了某个未完成的乐章。

秋分那日，护城河上的柳树开始落叶。穿红嫁衣的新娘在柳荫下盖头盖面，喜娘的铜锣声惊落了满枝黄叶。城楼上的老人默默收起竹笛，将新编的柳条环系在石栏上。暮色中，穿西装的年轻人撑着黑伞匆匆而过，伞骨上挂着的银饰叮咚作响，与远处渐弱的笛声交织成网，将飞舞的柳絮裹进秋天的信笺。

冬至的雪落得绵密，柳枝裹着银妆站在城楼上。老茶馆的炉火映红了几张面孔，几个年轻人围着炭盆学吹柳笛，断断续续的调子引得邻桌的戏迷跟着哼唱。穿棉袍的老人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，里面是晒干的柳叶茶，茶汤里沉浮的叶片像极了当年城墙上飘落的信笺。窗外的雪忽然停了，护城河结着薄冰，倒映着两岸摇曳的烛火，恍若时光凝成的琥珀。

惊蛰的雷声滚过城头时，柳芽又绿了半城。穿汉服的姑娘在柳树下支起画架，她调色盘上的青绿山水正被新柳染得更深。城隍庙前的戏台重新挂起红灯笼，票友们对着空荡荡的戏台试了又试，最终只吹出几声苍凉的调子。穿校服的中学生举着自拍杆跑过，镜头里飞舞的柳絮与古建筑的飞檐重叠，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笛声——是那位坐在城楼石阶上的老人，他竹笛里的呜咽，依然裹着三十年前守城士兵的号子。

夏至的日头晒化了城砖上的青苔，柳树荫下摆满了茶摊。穿旗袍的老板娘用柳叶包着茶饼，蒸腾的热气里飘着二十年陈的茶香。几个举着自拍杆的年轻人举着手机围住老人，镜头里飞舞的柳絮与古建筑的飞檐重叠，他忽然听见老人竹笛里的呜咽，依然裹着三十年前守城士兵的号子。暮色四合时，柳梢头缀满星子般的露水，城隍庙前的戏台亮起灯笼，票友们对着空荡荡的戏台试了又试，最终只吹出几声苍凉的调子。

此刻站在城楼上俯瞰，半城柳色在霓虹灯下泛着柔光，半生笛声在时光里流转不息。护城河倒映着飞舞的柳絮，也倒映着竹笛上斑驳的刻痕——那上面刻着"永和九年三月三日，曲水流觞"，以及无数个被笛声浸染的晨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