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透过竹帘斜斜洒在宣纸上，老学家用枯瘦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卷轴边缘，布满茧子的手掌突然顿住——这卷明代拓本竟在某个角落藏着"扪及"二字。这个本该湮没在古籍中的生僻字，此刻突然穿透时空的尘埃，让整个书房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。

"扪"字原是甲骨文中记录触摸的象形符号，像一只手掌抚过器物表面。商周青铜器上的饕餮纹，工匠们打磨时必然要扪及每一道纹路；敦煌壁画中的飞天衣袂，画工运笔时定要扪及矿物颜料的颗粒感。这种具象化的触觉记忆，在《考工记》"天有时，地有气，材有美，工有巧"的记载里化作永恒的注脚。当"扪"与"及"二字相遇，便构成了中国古典美学中独特的感知维度。

在苏州博物馆的吴门书画特展中，明代画家文徵明的《惠山茶会图》曾引发观者驻足。画面右下角题跋处，几处墨色晕染处恰好形成"扪及"二字的结构。策展人指出，文徵明在跋文中特意强调"扪及山泉冷，亲尝草木甘"，正是将触觉感知融入视觉表达。这种创作理念与宋代郭熙《林泉高致》中"身即山川而取之"的主张一脉相承，将观者的视觉体验转化为可触摸的审美对象。

现代科技的发展为"扪及"赋予了新的诠释维度。上海天文馆的球幕影院内，观众佩戴的触觉反馈手套能模拟星空的微凉与星云的柔滑。当全息投影呈现土星环的复杂结构时，指尖传来的震动频率与视觉信息形成共振，这种多感官联动的体验，正是当代科技对"扪及"概念的创造性转化。德国包豪斯学派提出的"触觉美学"，在智能材料的今天演化出可变形的曲面屏、自调节温感的建筑表皮，让物质实体成为传递感知的媒介。

在非遗传承领域，"扪及"精神展现出惊人的生命力。龙泉青瓷烧制技艺第五代传人林伟，坚持用布满老茧的手掌触摸坯体，通过触觉判断胎土的收缩率。他说："机器能计算配方比例，但只有手心能感知泥料在窑火中的呼吸。"这种源自传统的触觉智慧，在3D打印技术辅助下，形成了"机器制坯+手工修整"的新模式，让传统触觉经验与现代技术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。

在苏州平江路的评弹馆，年轻艺人小张正尝试将触觉感知融入说唱表演。他设计的智能服装能根据观众情绪变化改变材质，当听众为某个典故会心微笑时，衣襟处的纳米纤维会形成细微的凸起，这种触觉反馈将听觉体验转化为可感知的触觉记忆。这种创新实践，印证了法国现象学家梅洛-庞蒂"身体是知觉的媒介"的论断，在数字时代重构了传统文化中的触觉美学。

夜幕降临时，老学家终于破译了那卷明代拓本的秘密。原来"扪及"二字出自《天工开物》残篇，记载着失传的"水力纺织机"制造工艺。其中"扪及机杼之转，若触流水之纹"的描述，生动再现了古代工匠通过触觉感知机械运转的智慧。这种将技术实践与身体感知相结合的思维方式，在当代智能制造领域依然焕发着生机——德国弗劳恩霍夫研究所开发的触觉反馈系统，正是通过模拟人手操作机械臂的触感，将工匠经验转化为数字模型。

站在故宫文物修复室的玻璃幕墙前，看着年轻修复师用鹿角霜调和的颜料填补《千里江山图》的裂痕，忽然明白"扪及"的本质是跨越时空的对话。当指尖与千年古画肌肤相亲，当现代材料与传统技艺触觉交融，这种源自古老文明的触觉智慧，正在数字文明时代书写新的篇章。或许正如明代计成在《园冶》中所言："扪及理而道生，目击道存"，真正的感知永远始于指尖的温度与心灵的震颤。